投袂而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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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袂而起
163
苦兒看著他們為部下、為親人哭得涕淚橫流，心中思潮起伏。她初出菱江之時，為了見識江湖，幹過幾件路見不平、拔刀相助的俠義之事，覺得被人稱讚真好，當女俠頗有顏面。之後加入明教，成為法王，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要努力為愛人、為聖教效命。
但當她得知身世，碰到的敵人是她至親之時，才發現許多事情錯綜覆雜交織，恩恩怨怨難以說清。她開始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，打仗到底是為了自己，為了他，還是為了天下蒼生？
直到這一刻，她終於想通了，當女俠、當英雄，不是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；不是為了某個人、某個教派的江山；也不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這樣恢弘偉大的理想。只不過是為了讓身邊的人好好地活著，讓自己關心愛護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，不用再受苦。
她又想起那一晚在桃花島和曉芙、趙嫣如說過的話。
“我渴望轟轟烈烈，但我也不介意一直默默無聞。也許終此一生，我也不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。但只要我默默地做好自已的事情，幫助到親人和朋友，幫助到身邊的人，那就可以心安理得了。”
想到這裏，她終於打起了精神，站起身來，對眾人說道：“你們放心，我一定會將你們的親人朋友救回來！”
唐洋等人一個個激動不已，連聲道謝後，才陸續退下。
苦兒回頭凝望著卓書懷，道：“卓大哥，我記得第一次在赤狼堂點兵，當時你不服我，我們就比試了一場武功。後來你輸了，你答應過我什麽？”
卓書懷道：“我答應，要為你辦一件事情。”
苦兒道：“那你還肯兌現你的諾言嗎？”
卓書懷不假思索地說：“只要我這一口氣還在，我就一定會辦到。”
苦兒道：“好，你聽著！這件事就是，你不許死，你要等我帶著你的部隊平安回來！”
卓書懷一怔，眼淚又自奪眶而出：“屬下今早隨大軍出城的時候，路過一片花叢，那兒栽滿了百子蓮。蔣潔跟我說，百子蓮代表著軍人的忠誠，還有對上級竭盡全力的守護。我摘了一束，本想送給你的……”忽然淒楚一笑，目光中略帶了幾分不舍，說道：“你放心吧，我和周王一樣，會永遠守護在你的身邊。”
※ ※ ※ ※ ※
帥虎營中，眾人徹夜不眠，都在緊急商議軍情。
楊逍和範遙認為，應當繼續挖地道救人，能救多少是多少，然後率大軍撤回城內，先保存兵力，再謀對策；馮長老認為，敵人的魔鏡只是虛張聲勢，未必真的就能把人化成灰燼，明日應該再派兵馬探陣；韋一笑、謝遜等人則說，救出來的弟子，個個都焦皮爛膚，魔鏡的威力可見一斑，受照時間越長，傷害就越大；馮長老卻反駁，從未聽說過有什麽魔光奇光，能夠損毀人的軀體……一時間爭論不休。
到最後，馮長老武斷地說：“本長老決定，明日再派兩千士兵，攻打對方法臺！”
就在這時，營帳外傳來一把洪亮的聲音，喊道：“教主到！”
大家一聽，先是一怔，心下大喜，如此危急的時刻，若教主能出來主持大局，那真是太好了。
眾人屏氣凝神，擡眼望去，卻見往帥帳走來的是一個年輕少女，定睛一看，原來是苦兒！
只見她頭戴鳳翅金盔，身上披掛柳葉甲，外罩白色鬥篷，內襯彩鳳團花征袍，腳踏一雙白螭雪鱗戰靴，威風凜凜。
她手提一個布包，緩步進入營帳，身姿挺立，步伐堅定，令人敬畏三分。再加上這一身只有元帥才能穿的服飾，頓時讓她有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。
馮長老一見是她，上前怒斥：“區區一個黃毛丫頭，豈能偽稱教主？未經本長老傳召，鬥膽私闖帥虎營，該當何罪？”
苦兒直勾勾地盯著馮長老，不卑不亢地說：“大膽馮玉剛，竟敢在教主面前咆哮亂叫？”說著，舉起手中的布包，將黃布扯開，露出六枚聖火令。
眾人一片嘩然，只見六令長短大小各不相同，似透明，非透明，令中隱隱似有火焰飛騰，顏色變幻，熠熠生輝。
大家全都呆住了，臉上唬得改了樣子，你看我，我看你，張著嘴，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“見聖火令如見教主，還不下跪？”苦兒厲聲喝道。
營中諸將，有幾個年紀稍大的長老，是從前石教主的兄弟，他們都曾親眼見識過這六枚聖火令。當看到六令飛騰的火焰，不禁齊聲驚呼。其中一人顫聲叫道：“這真的是聖火令！聖火令為白金玄鐵和金剛砂混和鑄成，只有這樣的質料才能映照出如此絢爛迷幻的光芒，那是仿冒不來的！”
此言一出，人人都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，不敢有絲毫怠慢，就連馮長老也不例外。
原來，當日唐洋擒獲梁俊釗，這六枚聖火令就落到了周子旺的手上。周國破城之時，周子旺就將聖火令交給唐洋保管，還說如果苦兒或周國的士兵遇到危難，就將聖火令交給苦兒，她一定有辦法解決危機。
苦兒捧著六枚聖火令，從容不迫地走到正中主帥的位置坐定，對眾人說道：“諸將士請起！”
眾將這才站起身來，低頭垂手，列於兩旁。
苦兒目光炯炯地掃過眾人，肅聲道：“陽教主有命，讓我暫代教主主帥之職，統領兵馬，掌管軍務！”
馮長老不忿道：“荒謬！一個小婢，有什麽能耐統領明教大軍？”
苦兒冷道：“馮長老，我在城中聽聞，你派遣大批兵馬進攻元軍，均被困於化魂魔鏡之下。你高高在上，長老之尊，也不見得有什麽能耐。為免有更多傷亡，我才決定遵從陽教主之命，執掌兵馬。”
楊逍也趁勢說道：“馮長老，苦兒確實是陽教主親口選定的主帥，此事千真萬確，若然你有所懷疑，大可返回城中，謁見教主。何況，按本教祖規，聖火令在誰的手上，誰就是教主，這一點，馮長老應該很清楚。”
馮長老仍然不服，惱羞成怒：“混賬，你要讓一個蒙古女子來當明教的首領？真是天荒奇談！”
苦兒眸光一沈，凝色道：“我今日既然身穿明教的盔甲，就是明教的將士，絕不會助紂為虐！”
韋一笑也道：“馮長老，不管苦兒是漢人還是蒙古人，我都相信她不會出賣明教，倒戈相向，也相信陽教主選人的眼光。”
馮長老鄙夷道：“陽頂天能有什麽眼光？他要是有眼光，當初明教就不會在他的手上一分為二。當年石教主就曾欽點我為第三十二任教主的候選人，而衣教主在位之時，也曾一度想將教主之位禪讓於我，是我推辭了而已。如今，眼見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肖，我看不過眼，才出來主持大局，秉旄仗鉞。總之，無論如何，我都不會答應讓這個臭丫頭執掌帥印！”
苦兒雙眸微微一瞇，眸中厲色一閃而過，硬聲道：“長江後浪推前浪，世上新人換舊人。我是由陽教主親自選任的主帥，更有聖火令在手，別說你馮長老只不過是一位退隱前輩，便是前代的歷位教主覆生，也要聽從我的號令。”
她的聲音不大，氣度之中卻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威嚴。
謝遜眼光一凝，註視著苦兒，出神似的想了又想，忽然開口道：“苦兒，你的才能，我謝某一向拜服。由你代掌帥權，我無異議。”說著，第一個跪了下來。
殷天正也道：“苦兒，那便請你依據陽教主之言，暫攝教主尊位！”說著也跪了下來。
其餘眾人仿佛也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，齊道：“一切聽從苦兒的安排！”
楊逍和範遙心潮澎湃，也都一同跪了下來。
苦兒神色靜穆，道：“好，從現在起，就由我擔起大任，統領明教，暫代聖職，一切教務軍情，都要由我來處理，直至陽教主康覆為止。”
馮長老身軀猛地一震，楞在了原地。自他加入明教以來，歷代教主包括石元、衣琇、陽頂天都對他萬分尊崇，百依百順，教中弟子均沒一事敢違拗了他。眼下，大家竟然都轉向支持這個小丫頭，實讓他不寒而栗。
他的眼睛瞪得溜圓，似乎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。不自覺地後退兩步，終於知道由他發號施令的時代已經過去。嘴唇微微顫抖，喉頭一緊，再也說不出話來了。
楊逍命人將他送回城中，請他再不必為軍務操心。苦兒坐鎮帥虎營，與眾人商議破陣之策。
營外的星鬥一閃一閃的，像清水中的魚鱗一樣，不住地開閉，不住地生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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苦兒看著他們為部下、為親人哭得涕淚橫流，心中思潮起伏。她初出菱江之時，為了見識江湖，幹過幾件路見不平、拔刀相助的俠義之事，覺得被人稱讚真好，當女俠頗有顏面。之後加入明教，成為法王，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要努力為愛人、為聖教效命。
但當她得知身世，碰到的敵人是她至親之時，才發現許多事情錯綜覆雜交織，恩恩怨怨難以說清。她開始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，打仗到底是為了自己，為了他，還是為了天下蒼生？
直到這一刻，她終於想通了，當女俠、當英雄，不是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；不是為了某個人、某個教派的江山；也不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這樣恢弘偉大的理想。只不過是為了讓身邊的人好好地活著，讓自己關心愛護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，不用再受苦。
她又想起那一晚在桃花島和曉芙、趙嫣如說過的話。
“我渴望轟轟烈烈，但我也不介意一直默默無聞。也許終此一生，我也不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。但只要我默默地做好自已的事情，幫助到親人和朋友，幫助到身邊的人，那就可以心安理得了。”
想到這裏，她終於打起了精神，站起身來，對眾人說道：“你們放心，我一定會將你們的親人朋友救回來！”
唐洋等人一個個激動不已，連聲道謝後，才陸續退下。
苦兒回頭凝望著卓書懷，道：“卓大哥，我記得第一次在赤狼堂點兵，當時你不服我，我們就比試了一場武功。後來你輸了，你答應過我什麽？”
卓書懷道：“我答應，要為你辦一件事情。”
苦兒道：“那你還肯兌現你的諾言嗎？”
卓書懷不假思索地說：“只要我這一口氣還在，我就一定會辦到。”
苦兒道：“好，你聽著！這件事就是，你不許死，你要等我帶著你的部隊平安回來！”
卓書懷一怔，眼淚又自奪眶而出：“屬下今早隨大軍出城的時候，路過一片花叢，那兒栽滿了百子蓮。蔣潔跟我說，百子蓮代表著軍人的忠誠，還有對上級竭盡全力的守護。我摘了一束，本想送給你的……”忽然淒楚一笑，目光中略帶了幾分不舍，說道：“你放心吧，我和周王一樣，會永遠守護在你的身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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帥虎營中，眾人徹夜不眠，都在緊急商議軍情。
楊逍和範遙認為，應當繼續挖地道救人，能救多少是多少，然後率大軍撤回城內，先保存兵力，再謀對策；馮長老認為，敵人的魔鏡只是虛張聲勢，未必真的就能把人化成灰燼，明日應該再派兵馬探陣；韋一笑、謝遜等人則說，救出來的弟子，個個都焦皮爛膚，魔鏡的威力可見一斑，受照時間越長，傷害就越大；馮長老卻反駁，從未聽說過有什麽魔光奇光，能夠損毀人的軀體……一時間爭論不休。
到最後，馮長老武斷地說：“本長老決定，明日再派兩千士兵，攻打對方法臺！”
就在這時，營帳外傳來一把洪亮的聲音，喊道：“教主到！”
大家一聽，先是一怔，心下大喜，如此危急的時刻，若教主能出來主持大局，那真是太好了。
眾人屏氣凝神，擡眼望去，卻見往帥帳走來的是一個年輕少女，定睛一看，原來是苦兒！
只見她頭戴鳳翅金盔，身上披掛柳葉甲，外罩白色鬥篷，內襯彩鳳團花征袍，腳踏一雙白螭雪鱗戰靴，威風凜凜。
她手提一個布包，緩步進入營帳，身姿挺立，步伐堅定，令人敬畏三分。再加上這一身只有元帥才能穿的服飾，頓時讓她有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質。
馮長老一見是她，上前怒斥：“區區一個黃毛丫頭，豈能偽稱教主？未經本長老傳召，鬥膽私闖帥虎營，該當何罪？”
苦兒直勾勾地盯著馮長老，不卑不亢地說：“大膽馮玉剛，竟敢在教主面前咆哮亂叫？”說著，舉起手中的布包，將黃布扯開，露出六枚聖火令。
眾人一片嘩然，只見六令長短大小各不相同，似透明，非透明，令中隱隱似有火焰飛騰，顏色變幻，熠熠生輝。
大家全都呆住了，臉上唬得改了樣子，你看我，我看你，張著嘴，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“見聖火令如見教主，還不下跪？”苦兒厲聲喝道。
營中諸將，有幾個年紀稍大的長老，是從前石教主的兄弟，他們都曾親眼見識過這六枚聖火令。當看到六令飛騰的火焰，不禁齊聲驚呼。其中一人顫聲叫道：“這真的是聖火令！聖火令為白金玄鐵和金剛砂混和鑄成，只有這樣的質料才能映照出如此絢爛迷幻的光芒，那是仿冒不來的！”
此言一出，人人都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，不敢有絲毫怠慢，就連馮長老也不例外。
原來，當日唐洋擒獲梁俊釗，這六枚聖火令就落到了周子旺的手上。周國破城之時，周子旺就將聖火令交給唐洋保管，還說如果苦兒或周國的士兵遇到危難，就將聖火令交給苦兒，她一定有辦法解決危機。
苦兒捧著六枚聖火令，從容不迫地走到正中主帥的位置坐定，對眾人說道：“諸將士請起！”
眾將這才站起身來，低頭垂手，列於兩旁。
苦兒目光炯炯地掃過眾人，肅聲道：“陽教主有命，讓我暫代教主主帥之職，統領兵馬，掌管軍務！”
馮長老不忿道：“荒謬！一個小婢，有什麽能耐統領明教大軍？”
苦兒冷道：“馮長老，我在城中聽聞，你派遣大批兵馬進攻元軍，均被困於化魂魔鏡之下。你高高在上，長老之尊，也不見得有什麽能耐。為免有更多傷亡，我才決定遵從陽教主之命，執掌兵馬。”
楊逍也趁勢說道：“馮長老，苦兒確實是陽教主親口選定的主帥，此事千真萬確，若然你有所懷疑，大可返回城中，謁見教主。何況，按本教祖規，聖火令在誰的手上，誰就是教主，這一點，馮長老應該很清楚。”
馮長老仍然不服，惱羞成怒：“混賬，你要讓一個蒙古女子來當明教的首領？真是天荒奇談！”
苦兒眸光一沈，凝色道：“我今日既然身穿明教的盔甲，就是明教的將士，絕不會助紂為虐！”
韋一笑也道：“馮長老，不管苦兒是漢人還是蒙古人，我都相信她不會出賣明教，倒戈相向，也相信陽教主選人的眼光。”
馮長老鄙夷道：“陽頂天能有什麽眼光？他要是有眼光，當初明教就不會在他的手上一分為二。當年石教主就曾欽點我為第三十二任教主的候選人，而衣教主在位之時，也曾一度想將教主之位禪讓於我，是我推辭了而已。如今，眼見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肖，我看不過眼，才出來主持大局，秉旄仗鉞。總之，無論如何，我都不會答應讓這個臭丫頭執掌帥印！”
苦兒雙眸微微一瞇，眸中厲色一閃而過，硬聲道：“長江後浪推前浪，世上新人換舊人。我是由陽教主親自選任的主帥，更有聖火令在手，別說你馮長老只不過是一位退隱前輩，便是前代的歷位教主覆生，也要聽從我的號令。”
她的聲音不大，氣度之中卻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威嚴。
謝遜眼光一凝，註視著苦兒，出神似的想了又想，忽然開口道：“苦兒，你的才能，我謝某一向拜服。由你代掌帥權，我無異議。”說著，第一個跪了下來。
殷天正也道：“苦兒，那便請你依據陽教主之言，暫攝教主尊位！”說著也跪了下來。
其餘眾人仿佛也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，齊道：“一切聽從苦兒的安排！”
楊逍和範遙心潮澎湃，也都一同跪了下來。
苦兒神色靜穆，道：“好，從現在起，就由我擔起大任，統領明教，暫代聖職，一切教務軍情，都要由我來處理，直至陽教主康覆為止。”
馮長老身軀猛地一震，楞在了原地。自他加入明教以來，歷代教主包括石元、衣琇、陽頂天都對他萬分尊崇，百依百順，教中弟子均沒一事敢違拗了他。眼下，大家竟然都轉向支持這個小丫頭，實讓他不寒而栗。
他的眼睛瞪得溜圓，似乎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。不自覺地後退兩步，終於知道由他發號施令的時代已經過去。嘴唇微微顫抖，喉頭一緊，再也說不出話來了。
楊逍命人將他送回城中，請他再不必為軍務操心。苦兒坐鎮帥虎營，與眾人商議破陣之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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